来源:萌也(公众号:imengye666)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老金都不像个正经人——语速快、满嘴脏字儿、玩世不恭、爱嘚瑟,跟不熟的人聊天时有种咄咄逼人的精明。
与此同时,朋友圈里那个永远围着女儿转的中年男人也是老金,在那些照片里他可爱的像一个智障,极尽谄媚,毫无原则,没心没肺。“女儿是灯塔,照亮我以前所有的荒唐”下午4点东三环温暖的斜阳里,老金特认真的对我说。
我跟老金认识没几年,最初知道他是看到他在采访中夸我做的项目,再后来他的环时互动在几年间把杜蕾斯做得风生水起,我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狂奔,期间偶然得空约了几顿饭,聊了不少,相见恨晚。
▲ 老金在新办公室@北京,2018 by Piemeng
在环时漂亮的新办公室再见到老金时,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我感觉我咳嗽一声,他都能躺那。——看到我这么“客观”的描述,老金一定会乐出2枚门牙。不过老金真的瘦了,他最近开始减肥、戒烟、潮人化,主要还是为了有更好的状态陪女儿。戒了那么多年都戒不掉的烟,女儿一句话老金就咬碎牙根生生给戒了。说到戒烟,老金的状态就像个小孩儿:“有时候晚上会做梦,梦见自己复吸了,昨天晚上就一下子就醒了,你知道吗?我基本上一周会有一次,梦到自己复吸了,所以其实也是很艰难的过程。”我不是成瘾型体质,也就不是特别能理解这里面的折磨和痛苦,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里闪烁着的父爱的光芒。甚至透过这件事,老金还深刻的意识到Marcus老师的#自律给我自由#有多屌,现已入选他心中的近几年最佳Slogan Top 5。
/ 老东西 /
35岁前后我开始对古老的东西着迷,老金则是从20年前就开始了,毕竟他比我有钱多了。
环时的新办公室核心基调是水泥、黄铜和复古的木质元素,有很多漂亮、有品的老家具,甚至在老金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一张从青州一中淘回来的大圆桌,坐在那桌子旁边能听到青春期的压抑与躁动。
老家具很迷人,代价也是很大的,除了价格不菲以外,保养和使用都需要格外细心。我家里50年代的丹麦酒柜刚来没几天就被我拉掉一个把手,买了最好的胶水,小心翼翼的粘回去,从此就多了几分敬畏。“就跟养个小猫小狗一样,你看这物件没生命啊,我有一次闲着没事,打开一个我收的这种老钟表,发现一个暗盒,我以前没见过,就打开了,里边是一封信,是一个丈夫写给妻子的信…”老金讲起自己收的老东西,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就当时特别想找到这个夫妻,一定是他们搬家的时候,或者说老两口出国的时候,孩子直接当废品就不要了…你说这些(东西)为什么它难伺候?因为你买的时候它不像新东西,可能里面有个地方弹簧掉了一个,你不知道,你就觉得这钟怎么了?我们需要跟他先熟悉一段时间,实话是这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 有句著名的签名叫做“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老东西的魅力在于他们诞生在没那么快速和成熟的商业环境里,那时候没有大数据没有爆款,审美还没有趋同,多样性和不精明的设计还能存活,他们就像一张张没动过的脸,不完美,但可爱。」
审美上不同步,心灵必然也不能同步,所以我相信老金能对我敞开心扉,很大程度上跟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有关系。
▲ 老金在新办公室@北京,2018 by Piemeng
/ 尺有所短 /
这肯定不是一篇往死里夸老金的文章,甚至大部分篇幅我都准备留给他的缺点,那些东西更吸引我。
“我从来不是特别自信的人。”老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叫外强中干吧…我是一个极其怀疑、否定主义的人,特别怀疑,特别否定,我跟他们讲,在开环时的头四年的过程中,每天晚上都在想环时要是倒闭怎么办?”
这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我的一些人生经验,很多外在的嚣张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本质上,我更愿意相信老金是个善良、敏感而脆弱的人。 发财了以后的老金有了好几套房子,平时工作晚了他就干脆自己窝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会一个人去大理躲几天,有一天晚上他跟我说你去大理玩告诉我,我把家里钥匙给你,我挺感动的,转念一想,丫主要还是为了显摆。
“那(大理的房子)有将近280到300平,我到那儿就属于休息,看我最喜欢的书,完全跟专业没有一点关系。还有就是我在哪都要有音乐,所以那儿一楼是黑胶,二楼是一个特别大的那种音响,三楼是bose的一个无线,四楼是一个另外的小鸟音箱,然后我可能在每块儿都会扔很多耳机在那,我有几十个耳机...然后另外就是,我在那有写作的空间,面对着洱海,基本上就是纸笔,拿mp3不拿手机,在大理就是关闭手机的生活。”我相信老金已经尽力压抑了自己的得意,但这段描述还是足以让大部分人羡慕到捶胸顿足。
▲ 老金的房子@大理,老金供稿
关注老金公众号的人都知道老金爱读书,也经常给大家推荐书,但可能没几个人知道老金读书是为了解决焦虑。“我的焦虑是来源于对知识的那种敬畏,不是在于自己少挣多少钱,或者说自己的名声是不是损害,或者公司明天要不要上市,我总在深入到一个领域(的时候)会发现我自己好贫瘠呀…”作为一个有钱的文艺中年,一个几百号人的公司的老板,老金时时展露出与他的商人嘴脸毫不相称的单纯。
出于对知识的渴求驱使老金先后扎入了很多巨坑,交了不少学费。
“你在过程里面会觉得很好玩,但是你忽然有一天就会对它不研究了,就像我研究打火机一样,我在很快的时间里,我的收藏数量和精致程度也是在国际大鳄级藏家里面,反正不敢说前十吧,前一百肯定有,但忽然有一天就觉得这个东西就那样。”
“我有好多相机,但是我每次我老婆看完我给我闺女拍的照片,就说你那相机几百块钱(买)的呀,他经常看人家随便拿一个单反拍出来修修都比我拍的好很多,我个人觉得还凑合能看,但是确实在这里没有天赋。音乐更没有,我有很多黑胶,很多CD,但是我听不出来是什么歌,我只能对中国的老歌(有概念),窦唯黑豹这些人,其他人我都不懂,包括我特别喜欢麦当娜,我有麦当娜很多黑胶,但是有一天你放出来问我是谁的,只有偶尔的两三首我能听出来,(其它的)记不住,根本就记不住名字。”
「 老金的坦诚不遗余力,我基本都不需要引导。只是相对于他在生活方面的不足,我更有兴趣知道他怎么评价自己的老板身份。」
“我绝对不是一个好老板,你看我从来不会感谢别人,不去夸赞别人,所以我们同事有的时候,我跟他们讲你们为什么不找我呀?他说怕您忙,其实不是,他们拿的东西一定要被我说这有问题,那有问题。(我觉得我)需要学习着去赞美别人,因为有了孩子以后呢,我经常会赞美我闺女,(她)妈妈说,你别老夸你闺女,她都要上天了...另外一点,我是一个挺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暴君一样,所以其实跟我合作的很多伙伴挺难受的,我从他们的角度来理解(应该)挺不舒服的,实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老金第一次展开自我批评,但在我看来能意识到这些问题的存在,愿意去面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谁坐在船长的位置上,身上压着整条船的命运,脾气都不会太好。
在这个话题的最后,老金又说了几句,很打动我:“我希望大家能从我身上看到一个文艺青年或者说一个文艺中年还有可能挣到钱,因为我们以前总觉得可能做广告很难,不能挣到钱对吧?我其实是希望大家能够学到这些东西,我也希望从我这走的人能够挣更多的钱,我相信在过了漫长一段时间,他坐到我这个位置以后,他们会能理解我。”这何尝不是我在做的,我始终觉得我必须要混得好一点,活得精彩一点,证明给年轻人看,不勾心斗角不互相倾轧不欺上瞒下只把事情做好的人仍然是有出路的。
/ 长大成人 /
「 在成为女儿控之前,老金是个丁克,在成为环时的老板之前,他是个饭店老板,两种身份的转换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发生的,生活戏剧化起来,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我觉得开饭馆儿把我彻底改变了,因为当时是我老婆怀孕准备生小孩的时候,我们俩都不吃味精,(当时)没有饭馆不放味精,家比较小,没法在家里做饭,然后我就想开一个小饭馆,正好一直也想开小饭馆,我的理想就是开饭馆儿,开酒吧,写本书,拍个电影,那是我们70年代人的一个…广告从业人员的一个梦想,然后就开饭馆了,后来才发现它太难了,比你想象中难太多了。”回忆起这段往事,老金感慨万千。
“大部分时间是我去料理整个小饭馆的事情,在开的那一年半的过程中,我要去买菜,当时为了确定一种米,我可能尝试了将近一百多种大米。你要去应对很多突发事件,忽然炒着炒着停电了,为什么?因为可能有的功率太大了,跳闸了。你要应付忽然之间某些这个管理机构来了,跟你讲哎哟你厨房门太小了,你要占到整体的1/3…我怎么可能占得到,对吧。其实这些真的不是你故意的,再比如你的供货商给你的某一个食材有问题,有人腹泻了怎么办?说到底广告是一个特别纯洁的行业,真的,你要解决问题,特别简单,而且跟你合作的都是跟你的思维方式差不多的人,开饭馆完全不一样。有时候忽然之间最忙的时候,有俩服务员说,老金,我们走了,隔壁多给了我600块钱,那你要不要去加?那时候锻炼了我的耐心,很辛苦,一个月我记得可能能赚2万多块钱吧,我去打工,分分钟挣三四万,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呢,你既然做了就要坚持下来,所以这个给我的改变特别大,如果没有开饭馆的经历,我认为我也做不到今天。”
在饭店生意越来越难做的后期,女儿诞生了,说到这,老金整个人都慢了下来。
“我就觉得上天给了你一个这么伟大的礼物,我记得第二天是北京下大雨,打雷,她睡不着,小孩嘛,刚来到世界上,其实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呵护的,我记得那天晚上,从大概十点钟到凌晨六点,我一直在用手臂哄她,因为她怕打雷,我就听到雷声快过的时候晃晃她,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那么长时间,然后我后来就觉得,我这辈子得让她开心点儿,女孩嘛,家庭要稍微富裕点儿,当然这不是一个因果关系,(正好)饭馆那时候也很难走下去,那就换回到广告行业了。”
「 我在知乎上曾经写过一句关于消费观的回答是这样的:“想唾弃物质,须在充分了解了物质的美好之后。”人生如此现实,每一种美好都明码标价。我特别讨厌一种宣传的论调是,极尽讽刺努力工作的人,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陪孩子不陪家人是有罪的。可如果他们能每天和家人在一起又同时衣食无忧,谁愿意出去吃苦受罪?语言是一种表达,陪伴是一种表达,钱也是,没有高低贵贱。」
“那时候我跟我老婆说,至少女儿得有件Burberry的连衣裙吧,网上一查,7500。我一个月挣2万块钱,我就算咬牙买了,你吃啥呀,对吧。到时候她自己还得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吧,那么一算,那你的房子至少得150平米,那时候房子还不是太贵,一查500万,今天看已经很便宜了。(所以)那些年就想多赚钱,目标是我要赚3000万,那时候算应该够,但是今天房价高了,3000万我的妈呀,买套300平米的房子没了。我当时所有的努力都是围绕多挣钱,当然我也有我的特别底线的东西,只要在这个底线之上,目标很单纯。”
「 当人们去评判一个逐利的商人的时候,总是不惮用上各种恶意,又有多少人愿意揣测,这背后到底是贪婪,还是爱?」
生于1972的老金已经进入了去跳广场舞都不会被围观的年纪,中年这个命题对于他也不偏不倚,具有同样的威慑力。
“任何人都会有中年危机,中年确实很痛,老人在慢慢老去,孩子在慢慢长大,周围的朋友时不时传来一些悲伤的消息,跟我岁数相仿的人聚在一块,大家不再谈论文学了,我有时候为什么喜欢跟一些纯粹的文人或者诗人一起吃饭,就是因为他们还会谈论一些文学。”窗外的夕阳越发的低落了,老金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更像是一个战士,挥着武器在对抗着什么,人们都以为他的敌人是其它人,其实人类的对手从来都是时间吧。
我想起在一席听王德顺的现场,85岁一身腱子肉的爷爷在2米开外的地方声情并茂地朗诵诗歌,那一瞬间让我明白没有什么样貌是我们在特定时间点上必须要成为的,你可以选择在85岁之前死去,也可以在那一年成为一个所有人眼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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