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电视

Geek们即将摧毁传统电视。它们要重新定义电视，重新规划生态链。2011年，电视回归，只是它们已经完全不同。
 
文｜CBN记者 高宇雷 杨樱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周刊
 
乐于欢呼技术革命改变人类的人，在2011年的CES（美国消费电子展）上可能会很high：谁都知道将会发生重大变化，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会怎么变化的电视，它的变革方向好像终于有了眉目。索尼、松下、三星、夏普……几乎每个主流电视厂家都在最显眼的位置展示了一种电视网络一体设备。松下请来了两位脱口秀主持人，“虽然我说了你还是不会相信，但其实我们和智能电视的距离只有这么远。”主持人张开双臂，然后迅速合拢，再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微小的距离，台下欢乐一片。它叫“智能电视”，smartTV。
 
最热的突然成了电视。在发现这一点之前，人们通常会认为这次CES会是一个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舞台，在苹果不到场的CES，向来是这些数码企业博眼球的关键时刻，更何况在过去一年中，它们面对苹果的iPad和iPhone4，多少会感到一点屈辱，多少要拿出些看家本领来。
 
看家本领当然有（详见P84《那些让人尖叫的产品》），但风头还是被智能电视抢了去。我们看到的是屏幕上翻滚着各式各样的以前只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上出现的App，遥控器被全键盘取而代之。这些既保留了原有频道，又可以让你一边看《广告狂人》一边Twitter观后感、实时分享朋友的旅行照片以及在线租片的电视机，已经不是过去意义上的“互联网电视”了，而是一个全新的起居室Web解决方案。
 
LG产品经理Robin Pecker在背景音乐里喊着解释他们开发的智能电视还拥有个人账户功能，“如果在酒店，同样用智能电视的话，你也可以看到和家里一模一样的界面”。LG是目前唯一推出明确型号智能电视的公司，它的产品叫做Infinia LZ9700。
 
几乎所有智能电视都搭载了Android。

CES上，谷歌是家没有现身但却无处不在的公司。Android出现在手机、平板电脑、笔记本电脑、智能电视，甚至是打印机上。无论是黑莓、诺基亚还是微软，它们的操作系统与之相比都相形见绌。谷歌看起来成了最大赢家。
 
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先弄清楚两个问题再说。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智能电视？除了Android系统还有什么？
 
Google TV这个概念并不久。2010年5月，Google I/O大会上总裁兼CEO施密特（Eric Schmidt）第一次把谷歌认为的智能电视清楚地介绍给公众。这个名字里带着TV的产品并不是一台实体，而是藏在各种电视制造商产品里的软件。按照Google的设想，未来的智能电视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巨大的PC、互联网和各种App应用的合体。搜索和电视对接，寻找自己想看的电视节目成为轻而易举的事情；Power键打开便进入了像Google Reader一样的主页面，RSS主动跟踪你所有的喜好并一一呈现，还有无数App扩展功能—智能电视平台上的游戏开发会成为一项新职业。当然，还有CES上初见雏形的上网与电视节目同步进行的功能。
 
英特尔CEO欧德宁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对于两种模式给出了看法：“我的母亲可能会喜欢Apple TV，因为它更简单。我的儿子可能会买Google TV，因为它更酷。他希望能用Facebook聊天，你在Apple TV上没法用。”
 
Apple TV，苹果的产品或许可以看作是第二种智能电视的形式。虽然它被《商业周刊》评为史上最失败数码产品—“这几乎不是人类看电视的方式”。2007年，苹果以iTV的名称推出一款可以让电视播放本地已存储内容的主机，当然也有人把它当做昂贵的移动硬盘。它几乎有一个笔记本电脑那么大，完全按照PC主机配置设计，售价299美元，最初搭载40G硬盘，后来升级为160G。唯一的功能是让电视机能播放来自互联网的电影，但是用户需要付出先把电影下载到Mac然后再同步进iTV的繁琐代价。
 
除了苹果的狂热粉丝，几乎没人愿意为这样一个东西掏钱。于是苹果在2010年9月推出了第二代Apple TV，因为不设硬盘，体积是上回的1/4，几乎等同于一台iPhone；而价格则降至原来的1/3，仅售99美元。非但如此，搭载iOS 4的新产品还可访问YouTube和Netflix—美国最大的网络DVD出租公司，以99美分的价格租赁电影电视节目。它同样支持从Flickr、Mobile Me等地方共享图片，也支持iTunes播放音乐。
 
听起来像是有了一些进步，但乔布斯似乎并没有完全想清楚，他还是希望通过这个机顶盒来让用户看电影。乔布斯在发布会上说：“我们曾经把它设计成了iTunes和电脑的附属品。那不会是人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现在知道的是，人们想要的只有电影，电影，电影。”
 
幸好乔布斯不来参加CES，否则面对来势汹汹的谷歌，说不定他会成为跟微软一样的Loser。尽管微软的Mediaroom孜孜不倦了十余年，但在CES，只有一款宏碁制造的安装微软windows系统的智能电视出现在英特尔展台，这个类似机顶盒的装置依然乏善可陈。
 
但这还是不能代表谷歌大获全胜。想一想过去一年里最神奇的两款消费电子产品是什么？可能其中意味着更多的变化。智能电视的两个Loser很有可能各自推出完全另辟蹊径的智能电视产品。

出现在CES开幕式中的微软CEO鲍尔默（Steve Ballmer）多次提到了Xbox，继微软体感游戏套装Kinect 60天售出800万套之后，2011年春天，Kinect将开始支持Netflix和Hulu。用户可通过Kinect以动作来控制和播放这两家网站上的视频。此外，Xbox Live将开始播放ESPN的节目。
 
这意味着Xbox不再只是一台游戏机，它更多地扮演了一个高级机顶盒的角色。但如果考虑到Windows 7操作系统和Kinect这个2010年发布的最酷的游戏设备，微软或许能够为智能电视提供一个新操作模式：体感控制。在人人都想要把电视机变得更大的今天，在沙发上挥挥手就能换台，似乎比端着按键无数的遥控器合理一些。
 
如果你忘掉微软那个根深蒂固的操作系统软件公司的身份，只要记住它是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碰巧，这还是真的），这同样可以左右电视的未来—既然乔布斯总想着打开电视看电影，微软当然可以号召大家打开电视玩游戏。这或许可以看作是第三种智能电视的方向。
 
好了，还是要再说回苹果和乔布斯。你可以打开你的iPad，数一下你有多少个视频方面的应用。习惯了在这个9英寸的屏幕上看视频？不但用户正在习惯，电视制作公司也在习惯，全球各种电视公司目前已经在苹果的程序商店里推出了112款App，美国的几大电视网都有自己的App，它们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自己的电视节目搬到这上面去的？它们没想过乔布斯有可能搞出一个更大一点的iPad吗？
 
如果你碰巧看过那个恶搞乔布斯的iBoard的图片，基于iPad是更大的iPhone那个玩笑，iBoard的出处并不难理解。或许能从它想象智能电视的另一种未来：一块大小与电视相当的高清屏幕，以iPhone作为遥控器，能在应用商店里购买程序（当然也不可避免会被越狱），在iTunes里购买电影和音乐；没有按键多得令人眼花的全键盘，一切都简单利落。最关键的是，一切内容都化身为App。
 
与同样热衷App的Google TV相比，iBoard—我们姑且也按照这个恶搞的思路称呼它—的颠覆性也许在于它让传统电视频道彻底消失了，电视网将进入历史。
 
在Google提出你的电视应该设置一个主页的时候，苹果也许会鼓动你创建一堆文件夹。从iPad升级之后的状况看，这些文件夹可能像App Store本身一样类目繁多：游戏、 频道、工具……没有复杂的“互联网—电视”切换，你会拥有一个账号，而且在任何一台iBoard上都能还原自己的喜好。
 
现在我们就有了四种未来电视的模式：Google TV型、Xbox型、iBoard“未来”型，当然还有如Apple TV版的机顶盒型。所以第二个问题是：智能电视的“智能”来自哪儿？
 
它们最大的两个特点是，可以有账号。这意味着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智能电视上登录而效果不变，这对于商旅人士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它一定还有App，这意味着个性化，还意味着多样选择：它不仅有现成的电视节目，可能还会有游戏和工作应用—在酒店里的智能电视上登录你的账号，然后打开一个类似于Facetime的东西，你就可以参与一个视频会议了。APP将是核心颠覆力，否则账号就会失去意义。
 
还记得机顶盒吗？它曾经是数字电视时代的象征。海量频道、可供预览的节目指南、互动点播以及浏览网页曾经是炫目一时的功能，但在智能电视中，这些只是一小部分。
 
甚至互联网功能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就在几个月前，互联网电视还被当成一个好东西。它和机顶盒一样都是解决电视节目匮乏和长尾需求的问题—但即使机顶盒提供几百上千的频道也是众口难调，反过来说，YouTube的草根视频如果想进入到机顶盒的渠道，成本和收益岂能与专业电视公司抗衡。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现在看起来还是App—那个小方块。
 
我们可以回头看看EA的游戏产品，这个本来为大屏幕提供内容的游戏公司，很少成为电视网中的产品，但它却可以借助小屏幕的iPhone、iPad把它的小游戏卖出去。当智能电视时代到来，它会立即成为App Store里的那个小方块。
 
在北美HDTV市场占据了60%份额的三星在2010年CES上就提出了要在电视机中内置应用程序商店。目前三星HDTV Apps已经达到200多个，超过100万的下载量，其中包括Netflix、HuluPlus、Twitter、Pandora以及一些低价游戏。
 
三星不看好Android平台的收费前景，原因是各自为战无法形成苹果App Store效应，它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自己着手建立一个强大的平台。我们似乎可以理解为它寄希望于一个App联盟的成立，而一旦成立，这个目前已经覆盖三星手机、平板电脑和电视的App Store就会拥有相对的优势，从而巩固它在硬件制造行业的地位。
 
人人都爱App。这个因为智能手机而广为人知的名字，被《连线》主编克里斯·安德森拿来宣布Web已死的东西，在占领了手机屏幕、平板电脑屏幕之后，接下来会攻占电视屏幕吗？Smart TV也许与Smart Phone一脉相承—厘清这个有助于我们判断未来获胜者的基因。
 
智能手机领域败下阵来的是诺基亚，智能电视这个新战场会发生什么？
 
无论你是否承认，人类历史上所有“智能”都让人变得更懒，以及更挑剔。互联网电视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人们其实不愿意改变自己既有的看电视体验。要兴师动众地学会如何在互联网、电信网和电视网之间切换，他们宁可在看电视时膝盖上放一台笔记本。
 
人类学家、英特尔数字家庭工作组用户体验组的负责人Genevieve Bell解释说：“人们对电视有强烈的依赖，任何想把英特网加进来的努力都需要尽可能的简单化，不要干扰用户喜欢的那种体验和行为模式。”
 
这是谷歌努力的方向。它在官网上不断强调着“无缝对接”这个词，并试图安慰将信将疑的用户：任何智能应用都不会以基本视听功能缩水为代价，节目还在，电视还在。
 
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吧，Google TV目前只是把机顶盒从独立设备变成了一个软件嵌进传统电视里，再加上一个全新的搜索和App扩展概念。
 
最好的解释是谷歌并不想扮演一个在线巨无霸电视台的角色，它只是想卖出更多广告。2006年谷歌刚开始想介入电视领域，其当时的电视技术部门负责人Vincent Dureau就说：“对传统电视来说，最糟糕的是，观众可以轻松地跳过广告。传统电视正在离拥有越来越多选择的观众越来越远。但如果电视业也通晓一些互联网的窍门，那它将拥抱一个灿烂的明天。”谷歌关心的还是要把Adsense放进电视里，这样它就可以告诉广告主们，钱究竟应该用在谁的身上。
 
就像你要把微软理解成是最大的游戏公司，你也要把谷歌看作最大的广告公司。电视公司们就是这么看的，所以无意颠覆电视网的谷歌迅速受到了以广告为生的传统电视公司的抵制。2010年10月16日，索尼公司生产的第一批Google TV上市。5天之后，ABC、CBS、NBC三大电视网宣布联手封杀谷歌电视，福克斯和维亚康姆随后跟进。当然，谷歌也不是吓大的，面对封杀，它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更多的合作者，结果这一次CES上谷歌几乎看起来已经代表了未来。
 
对硬件制造商友好的谷歌，在对待电视媒体上很有可能重复它的老路：把你的内容拿过来，做我的广告。也许谷歌可以像推进图书馆计划那样和电视公司打起持久战。
 
在这个领域里聪明的还是苹果。乔布斯说服美国音乐巨头加入iTunes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神话，但是从CBS到Hulu，电视公司和视频网站一样热情拥抱了iPad，不是吗？
 
App Store以一种极其明了的界面抹去了所有内容供应商的主导地位，它们被统一装进一个个小方块里，等待苹果的审核，在销售排行榜上争个你死我活。iPhone是第一台连说明书都没有的手机，但人人都知道进入App Store点击下载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程序。
 
简单对于用户而言是吸引力，对于供应商而言，就是话语权。对谷歌勃然变色的电视节目供应商忍受了苹果苛刻的审核，并且看起来可能还要忍受苹果变成一个独立于它们的终端和渠道。乔布斯上一次这么干是针对音乐公司，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找到了数字音乐收费的新方式—的确是有了新方式，但这是乔布斯和苹果的。
 
并且谷歌的开放性给硬件制造商带来发布新产品便利的同时，也制造了无数各种各样的格式，软件开发商TweetDeck就曾表示，为了开发Android软件，他们需要测试超过100种不同的版本，而苹果iPhone只有两种。亚马逊、沃达丰、Verizon都宣布要提供自己的Android应用软件商店。这让Android App更难形成稳定收益模式。即使三星引以为自豪的App一年中有超过100万的下载量看似可观，但你要知道，苹果的Mac App Store推出的第一天，下载量也是100万。
 
从这点上说，乔布斯在2010年第三季度财报会议上把Android称之为“支离破碎的系统”算不上是言论攻击，至少他不缺乏支持者。Peter Vesterbacka是App Store热门游戏《愤怒的小鸟》开发组的一员。这个游戏在Android 平台上采取了免费下载的策略。Vesterbacka 说公司也准备推出收费版本，且不含广告。但公司对这个版本的期望值不高，因为“不会带来巨大的收入。”
 
“太多的商店，太多的机型。表面上很开放，但实际上你还是得围着 Google 打转。内容付费之路在Android上走不通，”Vesterbacka说，“乔布斯是对的，在Android平台做开发面临的挑战更大。但那没关系，开发者会适应这种生态。”
 
“开放”一直是和Android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词汇。2010年5月 Google I/O大会上工程副总裁 Vic Gundotra 说过： “如果 Google 不行动起来，那我们都将面临一个残酷的未来：一个人、一家公司、一款设备、一个运营商将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那不是我们想要的未来。如果你相信开放、相信选择、相信来自每个人的创新，欢迎使用 Android。”
 
而施密特在iPhone 4发布一周后对媒体说：“Apple模式和Google模式的区别很好理解—它们是‘不同凡想’，而Google模式则是全面开放。你可以免费获得软件，你可以修改任何需要的地方，你可以自己加入应用，你可以在其之上打造任意商业模式，你可以将其配置到任何硬件上。Apple模式则完全跟我们相反。”
 
Apple模式向来被视为与互联网精神背道而驰的异类。苹果因为对App Store近乎苛刻的审核机制，消费者体验极差的iTunes，以及从硬件到软件都绝对不兼容其他系统的原则著称于世，但它恰恰是把70%销售收入放进开发者口袋的人。这让苹果在内容生产这个环节得到更多的认同，创新变得更加活跃—这未必不是另一种“开放”。
 
开放者会赢得未来。只是我们还难以判断是谷歌式的开放，还是苹果式的开放。2011年的CES可能不会一锤定音地决定未来赢家，但它对未来的电视已经有了规划。即便Google TV未来得还不够彻底，你也能从中窥视到当初智能手机让人激动的元素：这是一台属于你自己的个性化电视，而且它意味着无限可能性，它即将变成你生活中另一块重要的屏幕。
 
年轻人会回到电视机前，但未必是回来看传统意义上的电视。有一点是肯定的：电视媒体与纸质媒体一样，前景不那么乐观。
 
我们再把目光放回2010年的5月。iPad刚刚面世不久，《时代》周刊选择乔布斯为封面人物，并高调宣布了它们与苹果的合作，两个月后，《连线》就推出了iPad版，丰富的表现形式和眩目的设计让它首期卖出了超过8万份。传统纸媒视iPad为代表的平板电脑为未来的救命稻草，拜倒在Geek制造的伟大技术革命光环中。此后大半年里，iPad的成绩远远超过分析师的乐观估计，预测数字被一再推翻。以Gartner 为例，对2010 年平板市场的预测5月份还是1050万台，11月的预测就改成了1950万。
 
现在Geek们目光投向了电视，无论是来者不善的Google TV，还是Apple TV，还是Xbox，甚至现在还无法判断的三星HDTV，或者是还没有任何迹象的“iBoard”，Geek都将改变这个被新人类们嘲笑为老土的电视。
 
Google TV官网介绍的开头写道：“自从电视台在星期六早上放卡通片，我们就对电视这东西没有兴趣了。”而这段介绍研发缘起的文章有这样一个标题：Kids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