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产片的春天在哪里？——广告门专访黄百鸣

刘颖 发自香港

笑容可掬的“开心鬼”黄百鸣。

黄百鸣是何许人也？也许很多读者对这三个字所组成的名字并不熟悉，但我敢肯定大家都识得他的脸。《家有喜事2009》中身份神秘拥有豪宅好车的L，是黄百鸣最近也最有型的荧幕扮像，西装革履，绅士风度，但再怎么扮酷扮帅，一看到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从前那些搞笑的经典影子：《开心鬼》系列、《92版家有喜事》等等。小小眼睛，眉头一皱，嘴巴一张，看起来似乎总是“凄惨”，苦大仇深的样子却总能惹来笑声。这长相，便是天生的喜剧演员。

这位看似简单只懂搞笑的电影人，喜剧演员却不过是他的兴趣兼职而已。在港产片最风靡的八十年代，有个响当当的新艺城电影公司，这名字或许你又不熟悉了，但是从新艺城走出来的人可都是重量级的，被捧出来的演员包括周润发、张国荣、吴倩莲等等，导演有吴宇森、徐克、杜琪峰、高志森等，王家卫、马伟豪曾是新艺城的编剧，马楚成是摄影。《最佳拍档》、《英雄本色》、《开心鬼》、《合家欢》系列等都是当时最卖座的电影，风靡整个亚洲，那个时候的香港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电影年出口量仅次美国。

黄百鸣便曾是新艺城三大巨头之一（其他两位是石天、麦嘉，都已退出电影行业），出身于编剧的他对戏剧结构与元素颇有心得，是当时新艺城的金牌编剧，他笔下的作品《搭错车》、《阿郎的故事》、《何必有我》使三位男主角都荣登上了影帝宝座。他导演的作品屡屡打破香港电影的票房记录，92版《家有喜事》的经典令多少人难以忘怀，也正因为此才促生了09版《家有喜事》。而他本人也是贺岁电影的代表人物，参与演出的影片达200多部，他说是兴趣兼职。现在他的志向是要寻找香港电影的出路，觅得港产片的另一个春天，对电影的痴迷使他一直坚持行走在这条路上，尽管同伴石天、麦嘉早在90年代初，香港电影衰退期到来之前就已预感到趋势，早早退出。而他却一直坚信香港电影不会就此一蹶不振，“这个世界有高潮、也有低潮，我认为电影另外一个高潮总会来到。”是内地市场让他看到希望，要拍大中华电影让他看到香港电影新的曙光。“在未来的几年，电影可能重新走向它的黄金年代，是因为合拍片的出现。”

黄百鸣说，电影不只是要拍给香港看，而要拍给全世界人看

自04年CEPA（内地与香港更紧密经济合作安排）开始施行，内地大大放宽了与香港合资合拍电影的限制，两地互通资源，促进了香港电影的重生。《龙虎门》、《七剑》、《导火线》，黄百鸣也自04年开始就一路摸索合拍片的发展，2008年更是亲自参与监制《叶问》，不仅拍摄十分顺利，票房收入也过亿，好评如潮。《叶问》如此成功，使得黄百鸣更坚信香港电影发展必须要转变观念，不再把自己局限于香港市场，而要用长远眼光，看向国际市场。他说电影不只是要拍给香港看，而要拍给全世界人看，大趋势是一定的，要根据时代的规律去走，不要再怀念过去港产片时代，要拍大中华电影。

内地与香港在电影行业的合作越来越紧密。早几年前，香港许多知名演员就已经带着香港电影文化到大陆发展。如今，走向香港的内地明星也越来越多，不少内地艺人便通过香港优才计划取得香港永久居民身份。内地明星在第3届亚洲电影大奖的红地毯上大放异彩，周迅凭借电影《李米的猜想》斩获了最佳女主角，余少群则凭借《梅兰芳》中出色的表演获得了最佳新人奖。演员、人才、资源的流动合作性加强，合拍片因此而诞生。许多电影，我们甚至辨不清是香港片还是内地片，风格界限越来越模糊。不少人认为合拍片会扼杀香港电影，使港产片失去特色。而黄百鸣表示“世界是要改变的，人是要进步的。97年以后，香港就是中国的一部分，不再只是香港。要将眼光放远，拍适合全中国甚至全世界观众看的大中华电影。”他说如果要拍香港特色电影，可以拍，低成本电影也有低成本电影的市场。但是低成本电影与大片的大制作所面临的市场是不一样的，如果单单只是呼吁香港特色电影的发展是救不了港产片的，抱着那样旧式的思维，港产片只能如一潭死水，很难再有影响力。

坐在椅子上的黄百鸣显得沉稳了许多。

黄百鸣说香港电影的出路只有与内地合作来寻求更多的发展空间。内地电影市场是香港市场的七、八倍，难怪黄百鸣说起内地市场时，小小的眼睛能放出别样的光彩，用八十年代港产片夸张的表达方式一定是这样一个场景：与香港隔海的对岸就像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让黄百鸣看到了无限希望。而这座金山目前还有两个问题尚未解决，一是分级制度审查方式；二是盗版问题。黄百鸣说如果分级制度确立的话，针对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市场，电影的发展能有更多的空间。“无论什么电影，从三岁的小孩到六十多岁的老人都可以看，这是很不合理的。”至于盗版问题，内地大约只有10%的观众去影院看电影，剩下的90%则是看盗版。“从这个角度讲，如果仅有10%的人就可以达到过亿的票房，剩下90%都来看，那就不得了了。”他认为，当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时，这两个问题总要解决，只是时间问题，这将给电影界带来更大的希望。“中国的市场很大，有13亿人口，如果盗版问题没有的话，那票房七十个亿都有可能。”

香港曾经盗版问题也十分严重，甚至令港产片走向了下坡路，1999年爆发了电影界的第二次大游行——反盗版游行。香港电影的衰落，九十年代早期是受到黑社会的影响，后期是盗版问题。1997年特区政府上台后开始修改条例，保护电影版权，进入戏院不可携带任何录影设备，如果被查到以刑事罪论处，此举效果立竿见影。但接下来的97金融风暴，03年的SARS，对电影业打击不断，使得港产片越来越沉寂。香港的市场越来越小，面对着对岸那块大蛋糕，谁都想分一杯羹。黄百鸣说现在计划要拍摄的影片全是合拍片，最近要开拍的是《叶问2》，讲叶问到战后香港的故事。“香港要与内地强强联手，两地优势结合，等内地盗版问题、分级制度解决，就是大中华电影起飞的一天。”

“将来打倒美国电影的一定是中华电影。”黄百鸣挥舞着手臂这么说道。

黄百鸣在办公室。

访后记：在采访的时候，笔者脑海里不断跳出来的是两个地方，欧洲和美国。两个迥异的电影市场，美国好莱坞自然不用介绍，欧洲人反抗好莱坞影片遍布欧洲市场的故事也都家喻户晓，我们知道最后欧洲的斗争是失败的，好莱坞电影不可阻挡地在欧洲市场上大行其道。但是，这也并没有使欧洲优秀的文艺电影消亡，我们仍会看到不少优秀的电影作品，只是无奈地数量在减少，影响力也如文艺电影里暗沉的调子一般。或许真同黄百鸣所说，这是大势所趋。但是笔者还是希望市场这只巨大的怪兽不要把地方小成本特色电影给完全吞没了，留点空间给他们喘息，因为那不仅仅是电影而已，更是一种local的文化，不仅能连动一方土地人们的心也能牵动世界其他角落人们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