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门专访林汉斌（Pete）：一个美籍华人的中国广告路

采访：劳博
主笔：徐璟（实习编辑）

 在上海、北京内地工作近两年，Pete有点“乐不思美”了。

林汉斌（Peter，简称Pete），北京阳狮客户服务总监，是从事digital广告的北京阳狮Modern部门（相当于互动广告）的负责人。

作为一名海外归来的华人，Pete本身的广告从业经历就让人产生极大的好奇心：美国和中国的广告业要面对不同的市场、不同的客户、不同的消费者和不同的游戏规则，Pete在转换个人角色的同时，会用什么样的视角和态度去看待现实问题？两地的广告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

西海岸的一杯咖啡，不如外滩的一缕夕阳

外壳印着Made in China，里面镶有一块质地精良的美国芯——Pete.Lin（林汉斌）从粗旷的美国西海岸带回国内的不仅仅是那边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模式，还有他身上典型的美国气质、极具亲和力的谈吐和爽朗的笑声，使得与他交谈变成一种快乐。

Pete现任北京阳狮的客户服务总监，主要精力放在刚刚成立不久的Modern上面。07年之前，Pete一直生活在美国旧金山，加入广告业前，他在一些大型顾问公司做顾问，利用互联网科技把客户的生意变成自动化的一些网上项目，也曾在一些硅谷的高新科技公司做过近5年的网上推销工作，转换角色为甲方服务。直到后来加盟GREY在旧金山的办公室，投身广告行当，在GREY旧金山办公室一做就是3年。

“美国现在已经不会给人很繁荣的感觉了，反而中国有更好的发展环境，如果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应该选择在中国做。美国或欧洲那里的生活和生意都太稳定了，事情都在程式化地发展，现在的中国市场比美国那边跑得快多了，所以我就想来这里试一下。”Pete这样解释自己回来国内的原因。他也许知道，很多人会对他这种ABCD背景的广告人有很大的兴趣。

Pete在GREY旧金山办公室服务最大的客户是一家大型的健康保险公司，健康保险在中国还不是很普遍，但是在美国是不能没有的。

当时Pete的客户发明了一套新的卖健康保险的方式，就是在网上卖。在网上你需要回答一些关于你健康的问题，答完之后，你就可以马上付钱当场下载你的健康保险卡，看医生时马上就可以使用，这是一个比较先进的做法，流程完全是自动化的。

“我们那个客户的网上系统非常复杂，这也是我来中国的主要原因，我们在旧金山常要找一些懂技术的人为我们做些后台的事情，但技术很好的freelancer每个小时要100-200美金，所以我一直觉得价钱太贵，于是我就托我中国的朋友找到了可以做这种技术的公司，外包业务给他们做，有一段时间就是靠这种做法。”

后来Pete想到应该把这项工作外包给GREY在上海的办公室，这样GREY又省钱，他们在美国的客户也省钱，最后赚到的钱还是GREY自己的。

Pete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他，马上和上海办公室进行沟通，上海办公室对此表示了极大的兴趣，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来组织这件事，所以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Pete本想在上海找到合适的人来帮助他完成这件事，最后却变成了他被邀请过去GREY上海办公室主持大局。

正如采访刚开始聊到的，Pete对中国这几年的市场一直抱有很大的信心，，现实的机缘也圆满了他来到中国的全部原因。2007年底，Pete和太太索性把家搬到了上海，来自旧金山的美籍华人Pete同志开始了他在GREY上海的工作。

但初来上海的Pete，当时并没有准备留在中国长期发展的打算。

回归广告梦想，北上寻求更大发展

Pete在上海GREY做了10个月后，慢慢觉得这样的现状和自己当初广告的梦想有点背道而驰。“我蛮喜欢这种比较创新的做法，可我觉得这种方式不是完全在做广告”。Pete面对的情况就是：GREY全世界各地的办公室就会请GREY上海这边帮助做一些后台的事情，于是Pete的主要责任就变成专门搞这些后台了。

Pete来中国的初衷还是想做出一些好广告，于是他开始寻找一些新的机会。“北京阳狮的Modern在2008年6月才组织起来，需要一个人来管；况且我自己本来的想法就是想在中国做一些好广告。” Pete和阳狮在对方身上都找到了彼此需要的东西。

Pete离开上海GREY，北上加入阳狮。Pete和太太又把家搬到了北京，美国人开始了在紫禁城的生活。

Pete的中文口语算是很好的，虽然有时候还会不自觉的蹦出几个单词。“小时候10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先移民加拿大，那个年纪的中文基础让我现在说话也是蛮幼稚的一种用词方式，生字也不懂，但是平时交流，开玩笑都还可以啦，哈哈！如果讲了太多英文，请提醒我一声，我尽量试着说中文。”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夹杂的英文渐渐多起来，Pete有些歉意地解释到，他的表达能力很强，他总能让你理解他真正的意思，作为从小在海外长大的华人，这样的中文能力已经值得给些掌声了。

中国互联网的用法，还有在它上面你要传播的这些方式跟国外都是完全不一样的，ABC来到中国注定要接受这种水土不服带来的天然障碍，Pete坦陈，他也是来到北京三个月之后才逐渐找到做事情的方式。

  北京阳狮前台的狮子威风凛凛。

 中美广告化学反应，Pete“水土皆服”

美国的思考方式加上中国的广告模式，在Pete身上产生的化学作用一定是巨大的——他亲历了两地广告业在运作模式，客户习惯，市场特点等很多方面的差异。美国和他接触不久的上海北京，完全隶属于两个大的系统，两地广告在操作上有哪些共性又有哪些差异呢？这都是广告们最感兴趣的问题，机会难得，希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答案。

“大体上我觉得在美国做广告轻松得多，因为那边的客户已经习惯了做广告有某种流程；在中国内地，市场一直在变化，大家都恨不得要在市场上抢占一大块，所以客户的心态普遍显得都比较急。”

“在美国，其实是不是4A公司，价钱差别不大，因为美国人工就是那么贵，而且在美国其实很少讨价还价，你说出自己需要这么多钱，客户那边也没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中国内地的4A广告公司和不是4A的公司在价格上区别很大，中国4A的价格大概是平常本土公司开价2-3倍的价钱，在内地，客户总是会试着把你的价钱压得很低，如果你不压低价钱，他很有可能去找一家本土的公司随便做做就好，这是其一，在价钱上的差异。”

“第二是与客户沟通上，我觉得现在中国处于很奇妙的一个情况，尤其是做国际品牌的时候，你不知道你下一个新的客户是哪个类型的，有些比较重要的客户是外国人，作为一个4A公司，你要怎么去安排你内部的这些人员，跟客户有最好的沟通，语言上其实是很大的挑战。”

“有时候我们会找到很不错的人，但是他连一句英文都不会说，虽然是中国市场，但是你的客户要看的东西或跟你打电话都是英文，所以我们要用的人才不仅要是最好的人，很多情况下要是最好的还会说英文的人。在美国只有一个语言，就没有这种问题。

另外，在中国你利用互联网能做的事要比在美国多很多，打个比方，在美国你想找一些写博客的人为你的品牌做一些宣传，说一些好话，如果被美国的消费者发现你那样做的话，百分之百的消费者都会觉得，这个品牌是想要骗人的，不会去信任。可是在中国如果这样做的话，中国消费者觉得那还是ok的，因为消费者很了解品牌为了赚钱都会做这样的事，能够对此有比较宽容的态度。”

热带植物换用北国的土壤栽植注定是不能成活的。美国的规矩和做事方式是不能直接被我们“拿来主义”的，这种差别其实是令我们感到意外的，原本被认为会更开放更活跃的美国市场反而更注重遵循一些固有的规矩。但这种死板和保守恰恰说明了美国本土市场的成熟。“文化也是一方面，中国文化在这一方面还是比较能接受生意上的这些新做法，美国人做事还是更喜欢有一些规矩存在”。Pete说到这里，颇为兴奋。与美国相比，中国的广告业在各个方面都与其有着巨大的差异，但更应该看到的是，国内广告行业有着比之更广阔的空间和发展潜力。

Pete一直强调美国的人工很贵，那么同样职位下的两地薪资差异，两地的广告人在生存状况上有什么差异吗？

“我们在说这些数字以前，我们应该考虑到美国整个社会消费水平都比较高，这样看的话其实大家赚的钱都差不多。但比如说在美国你要买一桶牛奶，还是要比中国贵了四倍，汇率是6.8，但是对于AD这个职位来说，工资大概也是国内的4倍左右，所以购买力差不多，生活水平也差不多，我说的只是指我所接触到的4A公司。”

全球整个广告行业的薪资水平还是基本持平的，在不同的国情背景下，广告人在当地的生存状况没有太大差异。对于Pete本人来说，相比于在更早的时间选择回国发展的广告人，面对当下的现实，Pete的心态还是较以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大概十年前回来中国的人就是想来赚特别高的薪水，要求有好房子好车，现在没有这种情况了，你在当地做十几二十年的经验以后，如果你做的还不错的话，就算是没有出国，现在我们赚的钱还是一样多的啊。”

接手Modern，阳狮互联网广告业务走向正轨

Pete加盟阳狮后，已经开始接手管理一些国内的客户，Pete表示，在和客户的沟通上，没出现太大的问题。“我们不仅靠创意，也要靠技术来帮客户做项目，技术上有很多语言都使用英文，但客户也能理解，所以理念上的沟通也很顺利。”虽然国内和国外在操作方式和与客户沟通上都存在差异，对于这些问题Pete目前处理的还比较顺利。

我们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Pete在阳狮的头衔是客户服务总监，而不是国内流行的客户总监。Pete解释说阳狮的职务就是这样设置的，但他的职责也不是只管客户，“因为在一个公司如果把客服当成最重要的事情来做，那么下面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你都要管了。”阳狮最近新进了一名ECD，他正帮助Pete把创意这一块内容很好的管理起来。

Pete在还没有进入广告业之前，曾在旧金山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类似网上推销的项目，这为他积累了很多的经验，也使得他在互联网广告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来到北京阳狮管理旗下的Modern，是他事业上一个新的起点，更是对自己专长的一次新的延续。

      Pete管理着北京、上海和广州阳狮三地的Modern团队，自然成了闲不下来的空中飞人。

概念取胜：消费者是最好的媒体

Modern是阳狮在中国内地创立的第一个互联网广告公司。Pete坦白说，Modern和传统意义上的互联网广告公司很不一样，Moder会站在更高的视角和水准上为客户服务。现在，不仅仅是Modern，整个阳狮都在经历一个概念上的巨大转变。

“用传统的方式做广告在21世纪是生存不下去的，因为大家做的东西都一样，不管你的页面画得多漂亮，copy写得多好，都不会给人新的感觉。”现在阳狮把眼光放在了“感染性的传播”上，同时认为消费者才是最好的媒体。“Modern不满足只在互联网投放一些广告，怎样把消费者变成我们品牌的媒体，为我们多说一点好话，这是我们最关注的。”

当下互联网和手机也都融合在一起了，任何只要是互联网碰到的东西，Modern都会考虑去尝试利用。

虽然Modern并没有成立很久，但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客户，Modern和传统广告的客户有着很好的配合和沟通，比如吉百利，就是传统广告和Modern互相配合完成的一个很好的案例。飞利浦，LG连同最近拿到手的宜家都完全由Modern独立负责其品牌的网上业务。阳狮在中国有北京、广州、上海3个办公室，在这3个办公室Modern都会有项目参与。

“我们比别的广告公司更强调怎么样把消费者变成我们的媒体，而且我们已经着手在做了，我们今年做得这些客户我都蛮满意的。每一个项目都有一个值得让别人互相传播的核心，大家就会觉得蛮有趣，会去告诉自己的朋友，不是只是弄一些广告摆出来而已。”

提到今年的成果和对未来的规划，Pete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我相信初到国内的他要解决要面对的问题不在少数，能收到这么好的效益完全归功于他的乐观，天分和不懈的努力。

挑剔的美国眼光：我们只需要最好的人

现在的Modern（北京）有35名员工，业务正在急剧膨胀的Modern随时都需要补充更多的力量，但Pete对于人的要求毫不含糊，他身上带有老美惯有的那种认真和固执。“我们最看重的是态度。Modern做的是digital的技术，所以我们不想找一个做传统广告很久但没有digital经验的人。”

“不管是技术语言还是做事方式的细节，我们没有时间去把他慢慢培训成我们想要的样子。我们要的人必须能接受新的想法，并且在执行上跟的上我们的步伐，总体说来我们是蛮挑剔的。”

宁缺毋滥，Pete说他只想找最好的最合适的人。

Modern从去年6月创立的时候根本没有做过公关方面的事情，Pete表示他也希望从广告门的这次专访开始，让阳狮和Modern走进大家的视线，效仿其他公司的好做法，经常和大家分享阳狮或Modern的新动作和发展。看来阳狮行事低调的风格将随着这位海归派的到来慢慢改变。

Pete的办公室一直飘荡着他爽朗的笑声和美国人特有的狡黠，坐在装饰简朴的办公室里，手边的苹果电脑，Pete偶尔的沉默竟然让人感到面前坐的是国内某位广告大虾，或许他的中国血脉注定了他即使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和中国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阳狮的同事们对国情有着深入的研究。

美国梦 or 中国梦？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Pete说，他吃的是美国食物，接受的是美国的教育，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像一个美国人，很多想法和观念已经完全美国化了，但来到中国工作激发了他内心很多想法，他想把自己心中的美国理想带到中国，和大家分享。

“我特别想找一个专门做网上广告的策略的人，但是很难找，往往，这个人不是创意部的就是客户部的，没有一个说来自策略部门的。一开始就去谈创意很麻烦，光谈创意就不能说明为什么这样做就一定会有效果，所以整个中国对策略的看法还不是很成熟，很开心的是我看到客户部的员工在策略方面越来越成熟，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亲自去做了。”

Pete有关策略的一些理想已经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在实现了，“我们已经用网上的一些工具和技术管理项目了，而不是手写一份档案传来传去，在员工的管理上我也带了一些美国的做法过来，我发现在美国当老板和在中国当老板完全两回事，在美国都会对老板很尊重，但平时对话上都是很随便的，不管你是老板还是新人。气氛轻松，沟通才会变得容易。”

“中国的等级层次分的很明显，这种等级会给彼此的沟通上带来麻烦，所以我鼓励员工不要把我当成一个上司，有事情随时可以和我交流。”Pete很想看到大家把工作当成一种乐趣来做，希望把阳狮，尤其是modern变成这样一个公司，大家都会相互传话说：在这里工作真好玩。

“在美国，广告人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去酒吧，聊天等等，年底尾牙的时候公司也会很大手笔的花钱来庆祝，那边广告人活的很轻松。我发现在国内周末大家都是回家休息，其实公司也不一定要花很多钱，只不过组织一些好玩的社交的活动，我只是想给大家更多的选择，把大家的生活也变得美国化一点，轻松一点。”

相信作为上司的Pete这个美好的理想会受到很多人欢迎，期待着这个美国人给他们的生活注入更多的色彩。

两年不为期，我还不想走

提到个人今后的打算时，Pete很开心的笑起来，“坦白地说，我2007年来中国的时候只是把这当作一个国际就业的机会，两年后就该走了，但是两年其实也快到了，我倒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哈哈！”

“中国内地的市场比美国有趣多了，在这里你帮客户做广告，光开发市场这一件事就有趣的多，中国有自己的一套东西，不像国外就是用类似的网站google、YouTube、facebook，我在中国学到的一些东西只能在中国用，而且很管用，但是我把这套东西带回美国却未必用的上，这种感觉很奇妙。”

Pete说公司两个外国来的同事和他都认为中国是个很奇妙的国家，某些方面比如人们的生活质量和交通上的便利甚至已经和美国一样了，但是中国内地还是有一些人很穷，他们的生活和你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但是这两种现象是混在一起的（我想他说的就是贫富差距吧）。“在中国好多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交织在一起，看到的多了人生经验就会更加丰富。”Pete说他很享受每天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

“所以我还没打算要走，准备长期在这里，呵呵。”

“很希望你能够长期留下来，在中国这个有着无限变市场的国家，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中国的广告业很需要像你这样海外归来的人才带给我们新的想法和经验，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很值得享受的。”同样地，广告门对pete进行了鼓励。

如果你愿意把这段话看成是中美两地广告业的一次对话，那么我们会很乐意。

意犹未尽的话：

Pete对未来的的乐观和信心，有理由让我们相信他的到来，将带给阳狮Modern崭新的面貌。

Pete想把自己在美国的梦想带到中国来实现，希望带给大家更多的选择，但我更愿意把他这种抱负称作“中国梦”，“Pete的中国梦”。

一个美籍华人离开有着醉人夕阳的美国西海岸，带着自己的才能和热情来到中国投身广告事业，这本身不就是一个很令人鼓舞的故事吗？

祝Pete在中国生活的开心，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他那些美好的梦想都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