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五
郑啸虎把车拐进淮海中路,身边的老婆聂铃不断的在向他诉说着自己前一天在上海做头发不顺心的破事儿。郑啸虎感到特别烦躁,有一搭没一搭的迎合着,聂铃是北京人,也在北京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他们结婚后就把家安在了北京,虽然郑啸虎在上海有套房子,但聂铃三个月才来一次,聂铃的母亲在北京某机关单位掌握实权,所以她从小就被宠得有些娇横,郑啸虎对自己的这个老婆毫无办法,却又不得不尊重她的家庭背景,平日里郑啸虎对聂铃也是百依百顺,毕竟还是两地分居,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只要聂铃不在上海,那他郑啸虎干点儿什么都不会被老婆知道。 车行缓缓,经过一个橱窗的时候,郑啸虎看到了一套熟悉的衣服,那是一套粉绿色的连衣套裙,上面有一些浅隐着的暗花,就在淮海路上某家店铺的橱窗里,郑啸虎看到那套衣裙的时候居然走神了,车速几近于停,直到后面的车狂按喇叭,郑啸虎才加快了车速,虽然聂铃不停的在耳边嗡嗡嗡的唠叨,可郑啸虎的心早就已经飘飞到了远方。 那套连衣套裙是肖靓穿过上班的,在肖靓穿着那套连衣裙上班的时候,她和郑啸虎之间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故事。当天郑啸虎召集洪泰上海公司全体员工到大会议室开行政大会,肖靓端着自己的星巴克大马克杯就上了楼,她刚刚走上二楼的走廊,郑啸虎从办公室往会议室里走,两个人在都没有注意和防备的情况下就撞到了一起,结果肖靓手中的水杯被打翻了,里面溅出来的牛奶一点儿没浪费,全都洒在了那套粉绿色的新连衣套裙上。 看着肖靓手忙脚乱的在那儿擦拭连衣裙上的奶渍,郑啸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上前帮助肖靓,但一想到这是在办公室里,自己一个男主管帮女下属擦裙子,确实不太雅观,也就只能在一旁不停说着道歉的话。肖靓后来被何婷婷等几位女同事拉去了楼下女卫生间,但郑啸虎却在那里一直目送着她们走进女卫生间,直到杨震在会议室里喊着问郑啸虎什么时候开会,郑啸虎才回过神来,往会议室走去。 郑啸虎觉得每次看到肖靓都是蛮舒服的,特别是看到她那种楚楚可怜的乖巧样子,那次宋平过来闹事,郑啸虎也非常气愤,他气愤的不是宋平和沈东阳要动手这档子事儿,他气愤的是宋平居然欺负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孩子,还不依不饶的。所以那天郑啸虎把宋平推出去后,跟宋平也发了好一通脾气,骂他做事情欠考虑,而且做出这种无赖行径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泼奶门事件以后,郑啸虎就更加注意也更加在意肖靓了。在潜意识里,郑啸虎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保护肖靓,保护她在这个公司里不被人欺负,哪怕是她的顶头上司沈东阳,这条过江猛龙也还在郑啸虎的管辖之下嘛。 “加班啊?小肖。”郑啸虎在公司里处理完了文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下肖靓办公室里的灯还开着,就敲敲门走了进去。 沈东阳终于搬进了新房子,他在宛平南路上租了一个外立面稍显破旧的高层,房子是一室一厅的,精装全配,房子很干净,干净到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属于沈东阳自己的东西。沈东阳在搬进来的这天,抱着一床全新的被子失眠了。 沈东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过北京,那个北方的异乡。他想到了北京长安街上的夜景,春夏之交乍暖还凉时节的晚上,漫行在宽广的人行道上,偶尔抬眼就能看到一轮冰盘也似的月亮。那会儿的沈东阳心中有希望,意念中有理想,现在沈东阳除了一份未知进退的工作外,居然找不到继续留在上海这样一座陌生城市的理由了。 其实几乎每个在上海独自面对生活的失意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上海太大了,大到经常会让人迷失方向,这座城市充满物欲色彩的灯光从来都不曾熄灭,几乎所有貌似完美的故事到了上海后都要经历现实的考验,黄浦江上的轮渡,陆家嘴的大厦,人民广场的写字楼,徐家汇静安寺林立的商厦和店铺,这些种种无不在引诱人们心中对于城市情节的放纵窃想。 沈东阳想,自己在这个城市也是一个乙方,而城市就是甲方,如果不能离开,他就必须得向生活进行一次漫长的提案准备,结论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沈东阳只知道这场生活提案中,他没有伙伴,没有助手,没有得心应手的软硬件设备,他只有对手,只有现实,只有看不全摸不透无处不在的城市甲方。 一年多以后,沈东阳陪着蒋峰在上海吃饭,蒋峰和他曾经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东阳,在上海这么久,你觉得上海的哪种城市文化属性最吸引你?” 这座城市有光芒万丈,这种城市也有小肚鸡肠。看张爱玲,看陈丹燕,甚至看王家卫,每一个书写上海的人都用尽了感情与忧伤,这里的回忆让欲望都被包装得如此美好,于是,你看到了旗袍,红酒,点心,留声机,看到了洁白无洁的过往上蒙上了一种淡淡的苍凉与悲怆。 【双飞】 “水语城”三期小户型开盘之前的一段时间,宫鹤是觉得很愁的,因为“水语城”这个项目太特殊了,它是筑邦集团从2004年就开始拿地筹划建设的一个超百万平米综合体大盘,集各类物业于一身,最重要的是,筑邦的一些领导都在这边定了房子,经常会过来看看开发进度,搞得每一个与“水语城”沾边儿的甲方项目管理层都经常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些领导在自己哪个环节上挑出个毛病把自己推出去斩了。 宫鹤很愁,确实很愁,他愁不止愁在项目本身上,还愁在项目推广的能见度上,现在领导们给他的压力可不小,如果一段时间领导们在报纸杂志上看不到“水语城”的软文、报广或是项目情况,那肯定会有人打电话来说:“小宫啊,你得在市场上发出声音啊,‘水语城’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是不能没有市场声音的。”领导看不到麻烦,看到更麻烦,“水语城”在上海各个区都拿了不少户外宣传位,画面是经常换的,原因无它,只为领导,关键是筑邦集团企业太大,领导太多了,A领导看到画面是蓝色的,就会打电话来说:“小宫啊,蓝色不好,蓝色很容易和天的颜色糊在一起,你看看是不是换一种颜色,更醒目一些啊?”那宫鹤只好换个红色的,可B领导看到画面是红色的,也打电话来:“小宫啊,你怎么把咱们项目的宣传画面搞成红色的了?这个也太土了吧,换了吧,每次经过看着都不痛快。” 领导说话,累死属下。宫鹤自从坐上“水语城”的这个营销总监以来,愁得头发都白了五分之一了。哪个都是爷,哪个都得罪不起呀。原以为“水语城”是个大盘,为了自己在集团中的地位攀升,争着抢着往这个位置上坐,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儿。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水语城”足够被重视,并且重视到让自己集团的领导也在这儿安家落户呢? 在开盘活动上,乙方提供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西式新闻酒会的形式,在五星级酒店租个大厅,邀请媒体都来参加,再举办一场业内论坛,找一些业内名人来说一下项目利好,后期执行一些软文炒作,然后再切入实际销售。第二个方案是利用项目现场的会所搞成预售签约的形式,再由之前一些老客户和本期开发蓄水期积累的新客户现身说法,谈谈为什么选择“水语城”这个项目,现场气氛好就直接进入销售主题。 如果只有一个方案,宫鹤也许就不会愁了,但是该死的沈东阳偏偏提了两个方案,两个方案就有问题了,宫鹤的直接顶头上司,“水语城”项目的老总兰洪光认为第一个方案执行起来会更华丽一样,毕竟在五星大饭店摆个大排场也比较正式。而宫鹤的老领导,也是集团领导赵汉英则觉得第二个方案更好一些。要注意的是,在之前蒋峰带领着所有乙方团队去集团大提案的那次,无论是兰洪光还是赵汉英,看在有程卫国坐阵,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提出过自己鲜明的意见,只是在大概念上同意了一些主基调的东西,计较了一些小影响的执行,关于九月如何进行小户型开盘,却没有参与具体的讨论。现在这二位的意见全出来了,而且全堆在了宫鹤身上,宫鹤可以作主,但前提是要考虑领导们的意见先。 别看宫鹤这么愁,但在乙方面前的宫鹤就是宫总了,食物链上最小的肉食动物也可以伤害到百兽之王——人类,更何况宫鹤的职务在甲方里也算是个实权上位了。 “东阳,我觉得你的这两套方案在执行上都是可行的,可关键是成本问题,当然了,我们也要考虑一些领导的喜好。”宫鹤把压力变成了这会儿的官腔:“把方案再细化一下吧,然后报价上也要出一份详细的文件。” 回去的路上沈东阳始终没怎么说话,他还在思考着刚刚宫鹤的一些言谈,作为筑邦集团目前在上海的形象工程,“水语城”的每一个动作在集团内部都牵扯甚广。沈东阳在记忆中翻了一遍之前客户部市调采盘之后拿回来给他看的一些照片,说太好委实算不上太好,但如果说“水语城”比其它周边竞品拉开了一个档次也确实不太厚道。特别是现在由洪泰同期进行执行阶段的“绿柳公寓”的小户型公寓,那个项目可是杨震的命根子,无论是现场包装还是服务团队都由杨震亲自来盯的,别看杨震对其它项目上心的时候少,但对“绿柳公寓”的关注却无微不至。“绿柳公寓”项目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在洪泰公司有近10个G,可作为乙方,洪泰为“绿柳公寓”拍摄的每张照片都很漂亮,有一些甚至是留到推广后期应用的。 沈东阳觉得其它项目倒好办,照片拍回来后,只要打开PS,怎么处理都好处理,把环境修丑可比把环境修美要容易得多。沈东阳和宫鹤说完了要出一组其它项目现场照片给兰洪光看之后,就已经决定要把其它项目的现场丑化一下,这样兰洪光会觉得自己的工地现场和会所建设很整洁,很高档,很值得人们过来欣赏,兰洪光甚至可以把自己的上级领导都请过来看,当然了,是一边欣赏着别人的短处,一边秀着自己的长处那种。 可是问题是,对于南汇区域市场来说,“绿柳公寓”是避不开的一笔,同样是90平米小户型面积区间,同样是方方正正南向采光的户型空间,同样是百分之四十左右的绿化率,同样都要在九月份开一次盘,它们甚至针对的客群也都是同样的年龄和社会属性。“水语城”的三期小户型和“绿柳公寓”在近期咬得实在是太紧了,眼看着就要到金九银十这样的房地产旺季了,市场环境诡异无比,国家宏观调控指向习惯性的模棱两可,不好干,这工作太不好干了,一奴二主,一乙双甲,双飞可不好玩啊,搞不好也许就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了。 《乙方》在当当网可以直接购买:点击进入 本站文章部分内容转载自互联网,供读者交流和学习,如有涉及作者版权问题请及时与我们联系,以便更正或删除。感谢所有提供信息材料的网站,并欢迎各类媒体与我们进行文章共享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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